箏眼睛有些恍惚,思緒飄到從前,“原來柳姑娘,就是那個讓王爺心心念念多年的人。”九年前,十六皇子遊學歸來。九年中,一力扶持年僅兩歲的稚子坐穩皇位,身陷權力傾軋,危機重重。所以,他們分開九年。也所以,纔有自己的出現。王爺所謂救命恩人的故事,不知道是真是假。但是他昏迷囈語定是真的,隻是彼時,他喚的是——笙笙。柳玉笙沒有否認,“那些年,王爺都是怎麼過來的,傅姑娘可否跟我說一說?”“姑娘想知道這些,為何不直...“你看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嘛,能有什麼事?”男子恢復了平日散漫,懶洋洋調笑,“趕緊走吧,再不把巴豆紅豆接回來,他們真得忘記爹孃了。”
深深看了男子一眼,柳玉笙沒再多說什麼,臨走前叮囑紫蘇跟沉香在旁照顧,還留了個小廝。
匆匆趕往皇宮,穿行禦花園聞著空氣中馥鬱的桂花香時,柳玉笙才驚覺已經是九月時節。
天氣已經入秋了。
金秋的清晨,陽光和煦,花香陣陣,禦花園中隨處可見後宮妃嬪的身影,說笑聲陣陣。
每個人臉上都笑容如常,月前長樂殿發生的大事對她們全無影響。
善睞這個曾經讓所有妃子嫉妒的人,也變成了她們閑談間的笑料,奚落嘲笑。
那種絢爛如同曇花,花開一夜即敗。
柳玉笙直奔養心殿,一進殿門皇太後不喜反警惕,看她的眼神跟看來她這裡要偷東西的賊似的。
就連倆豆兒朝她伸出的小手,都被皇太後立即壓了下去。
讓人哭笑不得。
“你不是還忙著嗎,怎麼這麼快就進宮來了。”
柳玉笙無奈,“太後,已經兩個月了。”
“人不是還沒解決乾凈?聽說風青柏把薛仲帶到王府了,府裡有那麼個危險人物在,巴豆紅豆可不能擱王府裡呆著。”皇太後神色淡淡,說的話也甚是中肯,動作間卻全不是那麼回事。
就差沒把巴豆紅豆藏起來了。
柳玉笙走過去,跟皇太後一塊坐在軟榻上,看著躺在那裡蹬腿的小娃兒。
又是近一個月時間不見,兩個娃兒好似又長了不少,眉眼顯得越發精緻,咧嘴笑的時候,柳玉笙發現倆娃兒竟然已經長出了兩顆米粒似乳牙,剛剛冒尖。
“一轉眼就這麼大了。太後,謝謝您,把他們照顧得這麼好。”撫著倆娃兒小臉蛋,柳玉笙輕道。
雖然沒有親眼見著,但是隻看倆豆兒這般模樣,也能知道被照顧得極好。
太後將他們視若己出。
對上小娃兒精靈的大眼睛,皇太後神色柔和下來,“巴豆紅豆很好帶,從來不哭鬧。哀家沒操什麼心。”
與其說她照顧倆豆兒,不若說倆豆兒陪伴她這個孤老婆子。
而見著娘親來了的倆豆兒,顯得特別興奮。在兩個大人說話感慨的時候,突然抬高雙腿一蹬,小身板就往上躥了點距離,再蹬。
蹭蹭蹭的,人就從軟榻這頭蹭到了那頭,然後調轉方向,繼續蹬。
哥哥妹妹跟比賽似的爭相追趕,時不時的還往娘親瞅一眼,看著娘親瞪大的眸子,便蹬得更快。
把皇太後給氣樂了。
“皇奶奶天天贊你們還不夠,還要你們娘親再贊一遍啊?咋這麼貪心呢。”
倆豆兒咯咯咯笑不停,小手揮舞,無邪笑聲讓人不自禁的揚起嘴角。
待得倆豆兒蹭到自己身邊,柳玉笙挨個捏捏他們小鼻子,“巴豆紅豆真棒。”
倆豆兒滿意了,尿了。
大殿裡,忍俊不禁的笑聲頻頻響起。
這邊廂一片和樂,宗人府大牢裡,又是另一番景象。
風青柏親自提審善睞。
風墨晗也在。
人被提上來時,看著比之前更加清瘦,一張巴掌大的小臉,幾乎已經皮包骨。
眼睛突兀的嵌在臉上,大得有些滲人。
風墨晗瞧向女子時,女子也朝他看過來,那雙眼睛似乎總是靜靜的,沒有多餘的情緒。
同樣的,看著她時,少年皇帝眼睛裡同樣沒有多餘的情緒,她於他而言,跟一個互不相乾的路人沒有什麼不同。
那一夜在皇上心裡,似沒有留下半點痕跡。
“你跟薛仲究竟是什麼關係。”皇帝冷聲問。
“皇上不是已經認準了妾身跟他有關係,又何必再審。”女子啟唇,淡淡回答。
話語中不乏輕嘲。
風青柏坐在一旁,食指輕點,“來歷成謎,身份不明,會調理,懂醫術,還會…控蠱。”
說出控蠱兩個字的時候,風青柏視線緊緊落在女子臉上,發現了她眼瞼處幾不可察的抽動。
“之前我們一直以為你出自百草穀,是薛仲的人,如今看來不盡然。”
善睞轉頭,看向風青柏,蒼白唇瓣微抿,不發一言。
“百草穀雖為百年醫藥氏族,於杏林中名望極盛,但是卻從來沒有涉及過蠱術。從薛仲對於蠱術並不擅長,便可窺出一二。”
“可是她跟薛仲認識,否則薛仲哪來的膽量給自己心口紮上一簪子。”風墨晗譏誚,看善睞的眼神更冷。
“或許他們兩人之間,做主的那個並非薛仲,而是她,善睞。”風青柏的話,終於在善睞眼裡掀出了一絲波動。
哪怕很快隱去,仍然被兩雙犀利的眼睛捕獲。
同時,也讓兩個男子身上的氣息轉為沉肅。
這一審,並非寄望能從善睞口中審出有用的訊息來。
敢參與這場博弈,哪個人不擅做戲?不擅掩藏情緒?
他們要的就是從對方每一個細微變化中找出破綻,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。
善睞的反應證明他們猜對了。
這個結果,並不讓人欣喜。
因為,善睞憑什麼能讓老奸巨猾的薛仲俯首?
除非,善睞背後有薛仲都懼怕的勢力。
到這裡,已經無需繼續審問下去。
善睞什麼都不會說。既然從她嘴裡撬不出什麼東西,風青柏便不會繼續在這裡浪費時間。
他不會對善睞用刑,對方畢竟已經有了六個月身孕。
刑罰一個孕婦,他會想到笙笙大腹便便的模樣。
而除了善睞這裡,能查的地方還有很多。
風墨晗落後些許,沒有立即離開大牢,坐在那處凝著女子良久,才起了身。
走到女子麵前,他問,“你能不能告訴朕,朕還有多長時日可活?”
女子眼睫輕抖了下,沉默不言。
見狀,他沒有繼續追問,負手離去。彷彿連自己的生死在他眼裡,也是可有可無。
“善睞醫女的本事,真是讓朕大開眼界。”擦肩而過時,他如是說。
直到身後腳步聲遠去,再聽不見,善睞才垂眸看著越發凸顯的肚子,淡道,“在你眼裡,究竟有什麼,是你在乎的。”默,風青柏輕嘆了一聲,將她擁進懷裡,“慢慢來,太過急切了隻會適得其反。”柳玉笙點頭,“我知道。”他們虧欠兩個娃兒的是養育和陪伴。這不是小半晌時間陪他們玩耍嬉鬧,就能彌補回來的。誠如風青柏所說,隻能慢慢來。巴豆紅豆是兩條鮮活的小生命,不是物件,不是他們想如何就能如何。正是因為兩個孩子還小,他們還不會思考太多,所以他們作出的任何對外界的反應,純粹隻憑感覺。想要把巴豆紅豆帶回來,他們一定要付出情感去獲取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