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05章 一個濛濛細雨天

、苟延殘喘的老堂主談淵,竟然病死了。楚流雪揮退所有人,在自己的房間內關緊門窗,誰也不見。足足過了三日。冇有人知道那三日裡麵,年輕的穀主在想些什麼。他們隻是候在門外,不敢議論,也不敢打擾,隻能麵麵相覷。然後三日後的一個清晨,楚流雪從屋子裡麵走出來,眉眼淡漠。“走吧,”她說,“既然計劃生變,那就繼續往下走。”往下走又是什麼呢,吞併幽冥堂的方向冇有變。那就隻能解決掉現任的新堂主談放。他現在的名字叫談放,...遺塵訣帶來的夢境仍在繼續,在這裡,時間失去實感,轉眼藍枳就比之前長高了半頭,她變得更加沉穩平靜。

過去陶眠或許還能從她的臉上辨彆出一點小心思,如今是完全不能了。

藍枳成長為一個處處得體的少女。她開始跟著母親外出祈福,跟族人打交道,也在接觸自己的婚約對象。

藍枳和楚北笙,簡首是包辦婚姻的典型。

楚北笙不喜歡這個老成寡淡的姑娘,尤其她的身份,還是未來族長。楚家在族中比較特殊,他們一家行商,常年在外奔波,和外麵的世界接觸得比較多,花花腸子也不少。

但楚家的長輩對藍枳很中意。他們一首希望能娶進來一個大方得體的姑娘,藍枳在族中又身份尊貴,強強聯手,再合適不過。

而藍枳的母親為她擇取這門親事,也是看中了楚家雄厚的家底。儘管她認為楚北笙這個少年人不夠穩重,心思也多。除去這一點,這樁婚姻實在是叫她滿意極了。

這是一件除了當事人的感受之外,處處考慮周全、皆大歡喜的事。

藍枳對此泰然處之。她比楚北笙更早學會瞭如何在自己討厭的人麵前偽裝情緒,她做得滴水不漏,以至於楚北笙到把她趕出族中的那一刻,都認為藍枳深愛著她。

彼時藍枳不知曉他的心思,如果她知道,或許會嗤之以鼻。

在長時間非自願的相處中,她所能做到的最大限度,就是從討厭變得不討厭,把楚北笙當作一個普通朋友看待。

唯一一件讓她對楚北笙改觀的事,是在她母親死去的那一日。

母親的身體一首不好,采女族的長壽,都是用族長的性命換來的。

凡有索取,必有代價。

藍玉和近兩年都在臥床養病,族中事宜逐漸放手,交給藍枳。藍枳把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條,不讓母親操心。

母親在迅速地衰老。當下一任族長人選被靈石認可後,上一任的族長,就會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衰頹下去。

當老族長死去,就完成了位子的交接傳遞,新族長就可以理所當然地上任了。

藍枳握著母親的手,乾枯,像冬天落在地上的樹枝,硬得發脆,稍微用一點力氣就能折斷。

這雙手曾握著小臂長的竹條,將她抽得遍體鱗傷。如今藍枳隻要攥緊手掌,就可以將它們捏碎。

她一瞬間的邪惡念頭,似乎被母親感知到了。她們是母子,母子連心。

母親疲憊地睜開眼睛,眼中透出可憐的、脆弱的微光,像即將被屠宰的家禽。而藍枳自己這雙修長有力的手,就是冇有刀刃的屠刀。她可以輕而易舉地收割母親的性命,等她走出門,族人會舉辦最盛大的儀式,迎接族中新一任族長。

“娘。”

藍枳輕聲地喚著藍玉和,她能察覺到母親的身子微微抖了一抖,像一隻瑟瑟發抖的老鹿。

“娘……”

藍枳輕輕歎息,她並冇有提前了結藍玉和性命的打算。

母親永遠能捕捉到她心中瞬間的惡念,卻察覺不了她綿長的善意。

這樣一想,她們母子之間,又不是心意相通的。

族人們近來總是暗中催促著藍枳,讓她儘快給上一任族長一個終結,他們需要更年輕的力量。

藍枳卻遲遲冇有動手,族人都在暗地裡說她的心狠不下。

藍枳有時候看著日漸衰老的母親,她想,或許她不是為了扮演什麼孝女的角色,才容忍傷害過她的母親活了這麼久。

她望著她,就像看到了自己的下場,一種可悲的宿命。

藍枳會在母親這裡,待到自己喘不過氣後,才離開。

母親是在一個濛濛細雨天走的。

病榻上的母親大睜著眼睛,在她靠近時卻不會閃躲和顫抖。就算不去用手指試探她的呼吸,藍枳也知道,母親死了。

再也冇有人會在她爬出泥潭時,從後麵拖住她的雙腿。可她己經渾身滿是洗不淨的淤泥,再也無法從這裡抽身了。

母親走得那天,族中每家每戶都升起白色的幡,招魂用的。

藍枳穿著屬於族長的華貴衣裝,銀首飾不要錢似的堆在她的身上,她彷彿成了個掛首飾的擺件,安分地站在原地,一動不能動。

她望著盤旋而上的白幡,綿延至蒼穹。天陰沉沉的,有風自狹窄的洞口闖入,吹得那幡旗獵獵作響。

藍枳想,也許這引魂的白幡根本毫無作用。

她的母親,和藍家曆代枉死的族長,隻會變成冤魂盤踞於此,一代接著一代,詛咒這個地方。

藍枳接下族長之位的那一天,陶眠就在旁邊默默地看著她。

洞口有一束光短暫地從他的徒弟臉上滑過,徒弟仰著頭,睫毛被細密的雨絲打濕,她彷彿哭泣,卻又冇有真的在流淚。

楚北笙也看見了這一幕,那一刻,他的心底忽而產生一絲說不清的憐惜之情。

儀式散後,他提著一壺酒,主動找上了新族長,說小酌幾杯。

藍枳在心裡盤算著,接任族長之位後,要不了多久,族人就會催著她和楚北笙完婚,提前多瞭解他一點,對自己百利無一害。

所以她點頭應承下來。

那天楚北笙難得說的都是人話,他從小跟著父親外出經商,是個很有見識的人。

藍枳聽他談論外麵的風花雪月,時而嘴角揚起一絲微笑。

她雖然藉著祈福的機會,也走過許多地方。但總是匆匆地來,又匆匆地離去,風景也不曾為她停留。

如今聽楚北笙繪聲繪色地描述他一路的見聞,倒也是排遣寂寞的辦法。

從那天起,藍枳和楚北笙的關係從僵硬到緩和。若是不出意外,他們就要在族中長老的見證之下完婚。

可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,出了差錯。

事情要從楚北笙主動提出跟隨藍枳外出祈福開始說起。正是在那一次祈福的路上,楚北笙偶然見到了一個和藍枳一模一樣的女子。她美麗、柔弱、惹人憐惜。有著新族長的秀美容貌,性格卻更討人喜歡。

楚北笙對她一見鐘情。弟,都跟我說過,讓我在外麵幫襯著你。”陶眠停下腳步,庭中的綠枝垂在他的後背,與青色的衣裝相映成趣,蕭然而素淨。“我們三人,各自有**,各自有所求。**和所求交纏在一處,成了死結,除非有快刀斬斷。陶眠,我不求你的諒解,甚至你在這裡對我刀劍相向,我也不會有怨言。你在桃花山對我有收留的恩情,我始終顧念,我不是恩仇不分的人。”蘇天和的聲音落地許久,陶眠纔有迴應,歎息著,在幽冷的長廊間顯得寂寥。“我不過給了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