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不知道什麽時候摸出手機,給兩人拍了張照片。“你幹什麽?”江瀾反手推開他。陸竟池點著手機,也不知道在操作什麽,“謝謝你來送我,拍張照片當紀念。”江瀾狐疑地看著他,總覺得事情沒有這麽簡單。於是她眼尖的看到,他不知道給誰發了這張照片。“你發給誰了?”“裴卿聲。”陸竟池發完簡訊,抬頭看向江瀾,“對他也表達一下感謝。”江瀾腦子裏嗡的一聲,他這哪裏是感謝,分明就是挑釁。這下好了,就算她回去也解釋不清,她回去...江瀾仍然背對著他。
屋裏靜悄悄的,等了很長時間,直到整個世界都安靜下來,她才悄悄地抽走自己的手。
手指摸到手腕凸起的疤痕,她緊閉著眼,摸到疤痕邊緣,一點點將疤撕開。
痂已經和肉長在一起,每扯開一點,都帶著尖銳的刺痛,比割裂的時候還要疼。
除了手指,她一動不敢動,隻能拚命的咬著牙,全憑著胸腔裏憋著的那股氣硬扛。
剛撕開一條縫隙,就已經摸到了滑潤的液體,這個觸感,讓她也鬆了口氣。
股疼痛與胸腔裏的那壓抑達到了平衡,她不覺得疼了,隻有迫切,迫切的解脫和如釋重負。
這麽多天壓在身上的石頭,終於輕鬆了。
她確實可以殺了陸竟池再自殺,他甚至都不會反抗。
可捫心自問,她做不到。
如果不是她拉裴卿聲那一下,陸竟池也已經死了,如果不是拉那一下,裴卿聲也不會失望的跳下懸崖。
這幾天她不斷的問自己,如果再重來一次,她是否還會這麽做。
她卻始終找不到答案。
整個江家覆滅,與陸竟池無關,相反,陸家死的人卻與他有關,從某種程度上來說,他也算是昧著良心替她報了仇。
他去山上,也是她和裴卿聲將他引去的,裴卿聲也是因為對她失望而跳下懸崖。
這一切,都和陸竟池沒有關係,錯在她自己,錯在她無論怎麽做都是錯。
而她以這種方式逃離他,也隻是,單純的報複他這幾年,他對她的所作所為。
得到全世界,卻每分每秒都活在痛苦中,這纔是對一個驕傲的人,最徹底的毀滅。
她說過,不怪陸竟池,但,永遠也不會原諒他。
江瀾暗自深吸一口氣,指尖用力,將一整條疤都扯了下來。
劇痛之後,她如釋重負地吐出一口氣,把手藏在枕頭底下,安心的閉上了眼。
白色的枕頭下,鮮血一點點暈染開,將枕頭一點點染紅。
她又想起陸竟池說的話,人死前,想的都是美好的回憶。
再次應驗了。
她閉上眼的瞬間,過往的種種都在腦海中回放。
第一次見他,他還是個小孩子,卻一副小大人的模樣。
他說她是個猴子。
她那時候真的是個猴子嗎?江瀾記不太清了。
明明在江家的時候,她白白胖胖的,別人都誇她可愛。
也有可能是那時候的陸婉柔太胖了,小時候的陸婉柔是個胖子,和陸婉柔站在一起,有了對比,她倒是顯得有些瘦弱。
他雖說覺得她像個瘦猴,可江瀾仍然記得他那時的目光,一直停留在她身上,把她從上到下看了好多遍。
後來他又私底下偷偷找到她,問她是不是真的是爺爺給自己找的媳婦。
那時候她不會說話,就那麽盯著他,眨巴著眼睛,聽不懂什麽叫媳婦。
在得知她是個啞巴的時候,他惋惜的揉著她的腦袋,一本正經地說,“真是可憐,跟我一樣。”
她不懂,他要什麽有什麽,怎麽可憐呢?
直到,在他某次考試成績不理想,她聽到陸盛文和陸夫人的輪番訓斥,而陸婉柔考試倒數卻抱著玩具在沙發上打滾之後,她纔有那麽一點明白他說的可憐是什麽意思。
思緒越飄越遠,因為失血,她的腦子也變得混沌起來,而那些久遠的畫麵卻越來越清晰。
如同走馬燈,在她腦海裏閃現而過。
而在最後,江瀾卻在自私的想,如果能重來,要是永遠想不起來,做個啞巴,該多好。
眼淚順著眼角滑落,那些走馬燈一樣的畫麵,也開始淡去,就像照片褪了色。
陸竟池忽然睜開眼,鼻尖繚繞著濃濃的鮮血味道。
他忽地掀開被子,看到了枕頭下大片的鮮紅,瞳孔狠狠一縮。
一把抓起江瀾的手腕從枕頭拿出來,她的整隻手鮮血淋漓。
“江瀾!”
他反手抓住被子摁在她傷口上,又拍了拍江瀾的臉蛋,“江瀾,江瀾醒醒!”
江瀾閉著眼,沒有回應,睫毛上掛著晶瑩的淚水,在燈光下閃爍。
“你怎麽敢?”
刹那間,男人臉上浮現出無數種複雜交織的情緒,又憤怒,恐懼,害怕以及慌亂。
“胡耀!!!”
一聲怒喝,將樓下沙發上的胡醫生驚醒,驚得他從沙發上滾在地上。
他揉了揉眼睛,反應過來之後,連滾帶爬地朝樓上跑去。
“怎麽了陸先生……”胡醫生話沒說完,就已經看到了床上的鮮紅,他愕然的瞪大眼睛。
不敢耽擱,他衝過來替江瀾包紮傷口。
“不行,傷口造成二次傷害,血管破了需要縫針。”胡醫生擦了擦額頭的汗,他隻能用笨方法,找來繩子把江瀾手腕緊緊勒住阻斷血流。
“快送醫院!”胡醫生焦急地說,“可能還需要輸血。”
他話音剛落,陸竟池便抱起江瀾,大步流星地衝出臥室。
以最快的速度將人送去醫院。
手術室外,陸竟池一言未發。
他身上還染著江瀾的血,和之前江瀾坐在這裏一樣。
林征跟胡醫生戰戰兢兢地站在旁邊,視線時不時落在陸竟池身上。
他頭發淩亂,穿著黑色的居家服,近乎茫然地盯著地麵。
林征和胡醫生在用眼神交流,問什麽情況。
胡醫生搖了搖頭,表示自己也不知道,光看傷口,隻能看出江瀾抱著必死的決心,才能那麽狠得下心把剛剛結痂的疤撕下來。
正常人撕個倒刺都需要勇氣,又何況是這麽深的疤。
四個小時後,醫生走了出來,陸竟池這才猛然抬起頭。
林征問道:“怎麽樣?”
醫生蹙著眉,歎息著搖了搖頭。
陸竟池忽然站起身,一個箭步上前揪起了醫生的衣領,“你搖什麽頭?”
醫生被他陰鷙的目光嚇得臉色一變,“你,你冷靜點……”
陸竟池死死盯著醫生,聲音幾乎是從嗓子裏擠出來,“我問你搖什麽頭?”
在醫院見過不少醫鬧,但他們也隻是鬧,還從未見過如此真切的殺氣。
他絲毫不懷疑,自己再搖一下頭,這個男人就會把他大卸八塊。
林征在旁邊說,“到底怎麽樣,你趕緊說啊!隻是失血過多而已,不至於……”
後麵的話林征沒敢說出口。她去醫院裏的公園散步,今天陽光不錯,照在身上暖暖的。曾瑩扶著她在公園的椅子上坐下,司凝問道,“陸言啟這幾天在忙什麽?”曾瑩搖了搖頭,“我也不知道,他做什麽從來都不跟我說的。”“你們之間的性格差距太大了,如果不是親眼所見,我實在無法將你是她母親這個身份聯係在一起。”曾瑩笑了笑,隻不過笑容中多了幾分苦澀,“是啊,都怪我,在他小的時候沒有好好引導。”“那你知道他做了哪些事嗎?”曾瑩神色有些恍惚,她看著遠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