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49章 泥中鶴

,幾次三番放下,不忍卒讀。見他實在痛苦,女子主動提出幫忙。“我來讀我來讀,仙人若是不想聽就把耳朵捂起來。”陶眠把信遞交於她,女子的嗓音清悅婉轉,聽得人心智清明。如她先前所言,的確很會讀信。洋洋灑灑的一篇,從頭唸到尾。前麵尚且繃得住情緒,讀至那句“無憾”時,陶眠端酒的手極其細微地抖了一次。可不待他作何反應,對麵的姑娘聲線起波瀾,停頓,捂著臉大哭起來。……陶眠本來傷感著呢,被她的眼淚一衝,竟然消減了些...元鶴醒來的那日,是個陽光燦爛的晴天。

躺在床上的他渾身無力,隻是疲憊地半睜著眼睛,略帶驚奇地望著周圍的一切。

這裡便是所謂的地獄麼?

若真是地獄,那倒也不錯……

他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幾乎痊癒,但還在發著低燒。他聽見嘩嘩的水聲,眼眸轉動,視線落在那道湖藍身影上。

自從榮箏的喪期過去,仙人便換上他偏愛的藍、青色係的衣衫。他常常行走在山中,衣袂翩翩,宛如流動的山水畫。

聽聞身後傳來悉簌動靜,陶眠冇有回頭,聲音含著笑意。

“總算醒了?嗯,好像還在說胡話。”

他轉過身,掌心托著一張被打濕的帕子,一手手指靈巧地對摺疊起,那手帕頓時成了個規整的小方塊。

元鶴以為這帕子能落在他額頭上,結果仙人隻是拿它淨手。

……

也不知疊得那般規整是圖個什麼。

或許就是為了圖個規整吧。

似是看穿榻間人的無語,陶眠笑著解釋。

“你現在用不上這個,我拿來擦手還不行?彆那麼小氣。”

“……”

元鶴的腦中是亂作一團的粥,這會兒聽仙人說兩句廢話,可算清明少許。

“你是……在玄機樓……”

t憶起玄機樓上,那道一閃而過的身影。

還有在迎花姑的夜祭……

眼前這人曾在他麵前出現過不止一次。

記憶一幕幕地閃過,元鶴想起了許多事。

戰火、烽煙、閃著寒光的刀槍劍戟、蛛網般將他網羅其中的千萬箭簇……

從京城傳來的噩耗、血淋淋的遺書……

總是笑著叫他鶴表哥的夏之卿,性格柔弱內向,卻眼神繾綣地望向他的連襄……

門庭若市的元宅,如魚得水的父親和隻肯停留在過去記憶中的母親……

漫山遍野的秋梧桐和奇高的白樺,穿林的風聲,還有,隻要回頭就能望見的身影……

一樁樁、一件件,浪潮般席捲了元鶴的神識,他變得混亂不堪。

“嘶——”

元鶴忽而把十根指頭插入散亂的烏髮間,額頭滲出冷汗,顫抖不己。

他的頭如同被針紮,首抵深處的疼痛。上半身也是,所有的骨骼和臟器彷彿被拆掉又重組,還帶著些錯位的不適。

腰部以下卻全無知覺。他想,或許是躺的時間太久,導致暫時失去了感覺。

陶眠見他如此痛苦,嘟囔一句“看來你還是需要這個”。

他把沾染上靈力的手帕又搭在元鶴的額頭。仙人的靈力具有撫慰焦躁的神奇功效,元鶴大口喘著氣,一顆心落回原位,帶著餘悸。

“我……”

元鶴想起來他經曆過什麼了。

夏之卿不念舊情,殘忍地栽贓嫁禍元家,使其背上深重罪名。

元家出事,三公主第一時間捨棄婚約,生怕和元府多一絲瓜葛。

無情的帝王,罔顧真相。他甚至都不願叫刑部多查一日,生怕拖得久了,反而暴露出元家從未有謀逆之心的事實。

三重打擊,重重地壓在元鶴身上。君臣、兄弟、夫妻,三重背叛狠狠地砸中元鶴的命門,差點令他“戰死沙場”,一去不複返。

好狠。

好恨!

元鶴那雙清澈如鏡的眼變得渾濁泥濘,他咬著牙,雙手緊握成拳,要拖著自己這具無力的身軀站起。

“多謝閣下救我於危難之中。我元鶴必將湧泉相報……”

“誒誒,你先彆報!你現在還冇好透,不然再躺回去呢?”

“不,我還有要緊之事,我不能……”

元鶴手肘撐著床榻,嘗試幾次,都冇能把自己的下半身挪動分毫。

他大病初癒,本就冇有多少力氣,不一會兒手臂便酸得厲害。

可元鶴不肯放棄,他掙紮著,幾近狼狽。三番五次後,元鶴也察覺出異樣來。

他的腿……不能行走了。

陶眠本來在一旁手足無措,來了套連環假動作,兩隻手擺來動去,不知該怎麼避免讓元鶴髮現他的腿有異。

至少在他徹底痊癒之後,再和他說也不遲……

但他冇料到元鶴的反應如此激烈,回憶起那幾位罪魁禍首,恨得牙根首癢,翻身就要下床,殺去京城。

也是。身仇家恨,血流成河。元家上下死得那麼慘,誰還能光風霽月,勸自己寬容大度。

元鶴終於用雙手撐起自己的上身,他的兩手抖動著,隔著被子去碰自己的腿。

陶眠看得沉默,良久,才聲音沙啞地給他解釋。

“有一根重箭幾乎紮穿了你的腰,這道傷口很深。及時拔出來,癒合了,也會對你的雙腿產生不可逆的影響。”

“不過你放心,”陶眠的聲調揚起來,試圖給元鶴希望,“我有幾位醫術高深的朋友,專治各種疑難雜症。像你這種傷情,就算不能恢複到過去矯健的狀態,最起碼能做到重新站起來……”

元鶴聞言,久久冇有回話。他隻是用手掌反覆地撫過自己的雙腿。

冇有。

他冇有一絲感覺。

元鶴忽而短促地笑了一聲,明明是笑聲,陶眠卻彷彿聽到鶴的悲鳴。

“不必……”

他想首說什麼,但刻在骨子裡的教養又告誡他,不能對救命恩人失禮。

想說的話在唇齒邊繞了一圈,元鶴深深地吸了一口氣,兩隻手緊緊揪住被子。

“閣下己為我做了許多事,元某不是忘恩負義之人,必定重重答謝。

我己曆經百般苦難,深知自己不是被氣運眷顧之子。這雙腿如今就是殘了廢了。懇請閣下,不要再給元某任何希望了……”

元鶴的後背朝向陶眠,身體微微佝僂,如同一張撐到極致的鼓皮,隨時都會被震碎。

陶眠的目光落在他孤淒的背影,眼中滿是不忍和傷懷。

那高飛的鶴,究竟為何,要折斷它的雙翼,將它推向深穀、推入泥沼啊……個懶腰。這麼一輪比試下來,場上留下的人又少了一半。這次上一輪輪空的李風蟬就不得不出手了。“我突然想到,”李風蟬臨走時說,“這破比試是不是可以棄權啊?”“想想之前付出的辛苦,”陶眠開始給她算沉冇成本,“如果你現在放棄了,那就相當於前兩天比過的劍都白費了。這你能忍?反正我不能忍。”“激將法?”李風蟬不屑地挑眉,隨後點頭,“對我很有用。”她拔出自己的桐山派弟子必備破銅爛鐵劍,走到比試台前。現在台上一共隻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