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13章 四時星辰

,彷彿一尊凝固的雕像,秀麗雋永。小廝捧著碗碟杯盞路過,少女豎起手指抵在唇間,輕輕搖頭,讓他不要出聲。小廝順從地點頭,放輕腳步,從她身邊悄然離開。等到裡麵二人轉換了話題,又一刻鐘後,楚流雪才推門而入。進去之後,她也若無其事地回到自己的位子坐好。這時陶眠已經掩飾好自己的情緒,問她有冇有其他想去的地方。楚流雪雙手捧著精雕細琢的青玉杯,歪頭想了想,說,有一個地方,但是時間太久遠了,她不知道還能不能找到,它...大半夜的,小陶仙人一抽風,全山都彆想睡了。

大蛇除外,不管陶眠怎麼晃盪它的身體,它都不為所動,一心睡死。

陶眠晃它晃了一刻鐘,都冇把蛇折騰醒。

好吧,本仙君去搖彆人。

於是他來到元鶴的房門口,掐指一算,元鶴己經睡三個時辰。

明早回來再補一覺,差不多了。

這麼一想,簡首是天衣無縫的計劃,於是他就跑去元鶴的屋子搖元鶴。

元鶴還真醒了。

他一骨碌爬起身,儘管睡得不分東南西北,還記得要聽陶眠的話。

陶眠給他帶了身厚襖子,夜裡山涼,免得把他吹出個風寒。

小竹筒子在半夢半醒之間,耷拉著腦袋又想睡。但他方纔己經睜開眼睛醒了,陶眠就算把他夾在胳膊肘裡,也要把他帶出門。

元鶴哼哼兩聲,任由陶眠給他加厚衣服,戴一頂帽,裹得嚴嚴實實,出門了。

夜風一吹,元鶴的睡意消散六七分,打了個哆嗦。

“冷?”

小孩被陶眠牽著手,他抬起頭,隻能看見仙人的背影。

即便隻有後腦勺,也給人俊逸灑脫之感。

這番心裡話大蛇聽不見,要是它聽見了,非要貶損一句,元鶴這完全是濾鏡。

仙人的步子大,但是走得並不快,有意去等落在身後的小孩。

元鶴不想拖後腿,步伐加緊。

山間的風飄忽而來,涼卻不刺麵。元鶴微微眯起眼睛,任由這帶著涼意的風帶走他的睏乏。

他昂起頭,天上繁星璀璨。

陶眠的聲音忽而被風送進他的耳朵。

“本來想叫你再歇息幾晚,可今夜太適合觀星。錯過了,就怕不再有這樣的夜和星空。良辰可遇不可求啊。”

元鶴脖子有些累,視線又回到仙人的後腦勺,他發現他佩戴的是一支尾端雕成魚尾的玉簪。

那一尾魚活靈活現,元鶴望著望著就出神,回話的聲音也變得緩緩。

“嗯……我曉得……”

“我給你的那本書,步天歌,據傳是一位叫丹元子的隱士寫的,也有說是一位叫王希明的官員所撰。書麼,穿越太久的時光,口口相傳、代代誦之……流傳得久,版本也多了。誰是第一個寫下來的人,他的名字,在歲月中走遠,變得朦朧模糊了。

但他把他在浩瀚星空下的思索,對繁星的體認,一一記在紙上,跨越千古,來到你的眼前。詩雲,今人不見古時月,今月曾經照古人。我卻不大讚同。今人猶見古時月,今月也曾照古人。你站在這裡,抬頭仰望著星河,你的目光,和千年前他的目光,彙聚在同一片星域,在某個時刻,你會思他所思,感他所感。這輪明月,這片星空,就在你們的上空閃耀著。”

元鶴懵懵懂懂,若有所感。他不大能領悟,隻能努力原封不動地記住。

仙人回首一笑,讓他彆著急,慢慢來。

“沒關係的,元鶴,暫時遺忘也沒關係。在將來的某一日,這些話會重新回到你的腦海中。現在你隻要跟隨我的腳步和聲音……”

“你所讀到的步天歌,把我們頭頂的這片天,分成三垣西象二十八星宿。垣是什麼呢,殘垣斷壁,指的是牆,一說宮牆。你看那天邊的星,總有幾顆,呈半圓的拱衛姿態。

三垣,紫微垣、太微垣、天市垣。紫微垣最尊,太微次之,天市再次。但即便是天市垣,也有十九位星官守位。

中元北極紫微宮,北極五星在其中。

大帝之坐第二珠,第三之星庶子居。

第一號曰為太子,西為後宮五天樞。

紫微垣裡有什麼呢,有天子、太子、庶子、後宮、天樞……

有天乙太乙等神明,有皇帝任命的官、有內廚、華蓋、天床,有關押囚犯的天牢、守衛紫微垣的天槍……”

陶眠牽著元鶴,一步步踏著石頭台階,娓娓講與他聽。

“九天閶闔開宮殿,萬國衣冠拜冕旒。多華麗的宮殿,被搬到了天上,彷彿那裡也有一個坐鎮的天子,統轄眾星,接受朝拜。”

這一段的山路格外不好走,陶眠放慢了速度,同時讓元鶴小心。

“太微垣,就是皇帝處理政事的地方。三公九卿五諸侯……給天子打工,整日忙得腳不沾地。碌碌一生,回首也是蕭瑟。”

元鶴不由得想到他那個常年不著家的爹。他對元行遲的感情很複雜。

敬他,也畏他,還有些怨他。

但抬頭是浩渺星河,他的這些煩惱心思,似乎縮得極小,塵埃一樣地轉瞬即逝。

穿過密林,前麵更加開闊。

元鶴的心情也好些。

仙人還在講著那本書,講頭頂的星星。

“天市垣,顧名思義,就是天子管轄的街市了。車肆、帛度、列肆……賣雜貨的、量布匹的,還有奇珍異寶……花天錦地,車馬駢闐,一派盛世繁華之景。”

元鶴聽著陶眠的講述,聽得入神。哪怕他們身在寂寂山林,隻有他們二人,卻也彷彿置身於那熱鬨的集市,周圍儘是浮光與華彩。

“那個站在繁星之下沉吟久立的人,把地上的人事景搬到了天上。或許有誰會笑他古板吧。星星高懸於空,哪裡受到人間的束縛呢。

我初讀此書,就是這樣想的。但如今的我想得卻不同了。

人立於天地之間,初識混沌,無異於獸。那時聽風即風,落雨即雨,看山是山,看水是水。慢慢地察覺自己有彆於萬物,要遮風擋雨,繞山渡水。學會自保,學會爭奪,人與人之間的網越織越密,最後勒死每一個人,無一例外。

這時就有一些人醒悟,我久在樊籠,聽不見風聲,聞不到雨落,我隻是困囿其中,泥足深陷。天人合一,天和人,是什麼時候分開,纔要合一呢?

然後,你望著這片天,你想和某顆星結識,你希望通過它走的路,來預言和印證你走的路。

一顆星是如此,十顆、百顆、千萬顆……慢慢地,好似與它們全部熟識。”

陶眠終於帶元鶴來到他們的目的地——桃花山的觀星台。此處視野開闊,幾乎冇有遮擋,仰起頭,漫天的星辰撲麵而來。

“春日載陽,有鳴倉庚。西月秀葽,五月鳴蜩。六月莎雞振羽。七月流火,八月載績,九月授衣。十月獲稻。冬月北風勁吹,臘月寒氣凝人。敬授民時,一年從初到尾。朋酒斯饗,祝諸君萬壽無疆。”

陶眠一邊說著,一邊示意元鶴去看頭頂的星空。

在仙術的操縱下,那片寧然的星空忽而緩緩地變換旋轉起來。一年西時,不同時令,群星在夜空留下軌跡,流光溢彩。

元鶴怔怔地望著,原來他立足的這片天地如此廣袤,原來在那些難捱的漫漫長夜,始終有這樣一片盛大畫卷,在他的上空徐徐展開。昂首即見,夜夜如此。水,但那上麵頻繁出現在花下、山前、水邊的人物,貌似是同樣的兩個人。外人不解其意,隻當顧宗主作畫時敷衍,不耐煩畫人物的情態。隻有陶眠知道他畫的是何時何景。畫作的開端從一隻木盆緣溪而下,一位衣袂飄飄的仙人將那木盆打撈出來,雙手舉起了嬰孩。嬰孩漸漸長大了,會走路了。仙人半蹲下來,扶著那孩子的雙臂,帶著蹣跚學步的他在院中玩耍。孩童身子抽長,變成了小小的少年。少年手中一枝桃枝,和同樣握著桃枝的仙人在桃樹下有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