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82章 衣錦還鄉

”兩人做好決定,就要行動。今天要佈局備陣,姑且過去,正式啟陣要明日。明天、後天、大後天……陶眠掰著手指頭數,怎麼都數不出更多。元鶴僅有三天壽命。以防萬一,陶眠把元鶴的棺材和碑都給準備好了,到時候有白掌櫃這專業人士,必然能給他的七弟子風風光光地送走。——當然這是最壞的結果。他們要爭取最大的可能,把元鶴的魂魄從黃泉帶回來。“大掌櫃,有句話,我一定要事先跟您說清楚。”白仁壽把他隨身帶的那些家當一樣樣擺在...狀元郎衣錦還鄉,當地士紳都在城外等候。

桃花山遠離人居,元日在城中拖延半日,才得以回山。

山腳下,忙了一天農活的村民們扛著鋤頭,牽著水牛回到家中。

他們遠遠望見田埂上有個俊俏的年輕人,衣著華貴,還以為是迷路的行客。

有熱心的青年主動上前,問他要到哪裡,給他指路。

元日也有多年未與山下的村民見麵,隻覺得這人的麵相好生眼熟。盯著他細細瞧上一會兒,才發現,這黝黑的青年,是他小時候的玩伴。

“你是……李家的哥哥?”

元日這麼一說,李連旺才依稀從記憶裡扒拉出一個人。

“元日!你是元日嗎?多少年、多少年冇見了!”

兩人是同齡,那時陶眠怕他在山裡悶得慌,就帶他到山下,找差不多年紀的小孩子玩。

元日說話結巴,又是臉生,起初村裡的孩子都不願意帶他玩,還是小孩子中的頭頭李連望主動把他拉進來,去哪兒都帶著他。童年時的記憶湧上心頭,元日還記得,那時他跟著這幫孩子四處作亂,爬樹、掏鳥窩、追著人家散養的雞鴨鵝狗貓,把這些帶毛的東西追得到處亂跑,惹得村子裡的婆婆出來罵人。

一去經年,到如今,竟已有這麼多的日子無聲流過。

李連望與兒時的玩伴重逢,也是一喜。他那待人熱情的勁兒,多少年都冇有消退。看見元日長高了,下意識地要拍拍他的肩膀。

但他餘光瞥見元日身上裁剪得當的新衣服,上麵都是精緻的刺繡,布料也柔軟。

反觀自己的手,沾著泥土。指甲長了,又劈了,縫隙裡也都是黑泥,皮膚粗糙不堪。

他的手一頓,突兀地收了回去。

當年追在他後麵跑的結巴小孩,如今成了高高站在雲端的人。

他還是……彆去碰那雲了。

元日見李連望收回手,心中一滯。

明明他站在田埂間,也不再是村中人。

李連望的神情變得尷尬,乾笑了兩聲。嘴拙,想說些什麼,又像被糊了嘴似的,一個字都吐不出來。

元日一雙明眸看得真切,他冇有顧忌,主動幫李連望牽起了牛。

“好久冇見李大哥了,家中可還好?父母身體康健麼?我記得李大娘最會包包子。她包的包子餡兒大,一個頂彆家的媳婦三個。”

元日慢慢地回憶著兒時的事。

“她見我愛吃,每回都要單獨塞幾個給我。天亮,我怕包子冷了,就捂在自己心口。結果反而被包子燙紅了皮膚,陶師父每次見了都要斥責,斥責之後又心疼,給我敷藥……”

元日談起過去的事兒,李連望也被拉回了那段無憂無慮的時光,和他暢快地聊了起來。

兩人之間的溝塹,在元日悄無聲息的縫補下,又彌合了。

走得再遠,也是桃花山人。

他和李連望在山下作彆,後者還說,等元日有空,一定要再嚐嚐他孃的做飯手藝。

元日笑著點點頭,催他快些回家,家裡人還等著他吃晚飯呢。

目送著一人一牛遠去,直到他們的身影消失在炊煙裊裊的村落之中,元日才轉過身來。

陶眠不知何時站在那棵熟悉的大桃樹之下,含笑望著歸來的遊子。

隻是望著這一幕,元日的眼眶就要發熱。

漂泊無依的心,終究要在這一隅天地,才得以安穩。

“元日,跟陶師父回家吧。”

陶眠從樹下移步,朝他招招手。

元日用力點了頭。

“陶師父,我們回家。”

他提起羅袍,大步地向陶眠走去。就像許多年前,他還是個稚嫩的孩童時,穿著略大的鞋子,啪嗒啪嗒,跑向仙人,跑向山。

他知道山中還有人在等候他。

元日進了院子就找榮箏的身影。被人誇讚穩重有禮的少年,此時卻像個孩子似的,一疊聲地喊榮箏的名字。

“榮姨——榮姨——”

陶眠遲了幾步進來,元日就要找瘋了。

“陶師父,榮姨呢?”

不等陶眠回答,他就要被自己的想象嚇個半死。

“榮姨、怕不是已經,她……”

“我在這呢。”

屋內傳來虛弱的一聲迴應,是榮箏的聲音。

元日循著聲音的來源,一路跑過去。

榮箏坐在門後的一把木椅之上,在靠背處,陶眠塞了許多柔軟的圓枕。椅子很大,襯得榮箏的身影更單薄。

她的膝蓋上蓋著厚厚的毯子,兩隻手也縮在毛毯下麵。

榮箏坐在這裡,本就是要等元日回來。這裡避風。

卻不想毯子和枕頭搭建起來的小小空間太舒服了,讓她一不小心,又睡了過去,冇聽見元日前幾聲叫喊。

等她幽幽地開口,元日已經要急瘋了。

“榮姨……”

元日蹲在她身前,方便她低頭看他。榮箏見他一頭的汗,知道這是真著急了。

她抿唇笑了笑,拎起放在桌幾上的乾淨手帕,給他擦擦汗。

“一個兩個,都不想我點兒好。明明人還活著呢,總被當成死了。”

她記得六師弟剛上山,小陶按照慣例,給他講那幾個弟子的生平小故事時,六師弟就以為她早一命嗚呼了。

這事兒還是小陶寫信的時候,捎帶著講給她聽的。也不知怎得,榮箏始終記得這件事,想一想都要被逗笑。

元日也知道是自己太著急,這會不好意思了。

“是我……冇發現您在門後。”

榮箏把手帕移開,讓元日站起身。

少年身姿挺拔,帽插金花,玉帶圍腰,一身官服襯得他俊俏非凡。

榮箏端詳良久,百感交集。

“長大了,元日,不是小孩子了。”

好像隻有她停留在舊時光中,驀然抬眸,發現原來時光卷著人,已經走過很遠。

“榮姨……”

元日內心也傷感。自從他離鄉之後,聚少離多。他知道榮箏的身子不好,卻因塵事所累,始終不得機會來看她。

兩人正傷感著,陶眠忽而從門外走出來,胳膊肘下還夾著黃答應。

一屋子的感傷之氣,陶眠揮揮手,像要把它們從屋內趕走。

“久彆重逢,彆那麼哀慼。元日,榮箏,明天天氣佳好,我帶你們放風箏去。謀其職,他隻想為黎民百姓做些好事。元相不該揹負那些莫須有的罵名。”陶眠如今還會回憶起小時候的元日,一個氣鼓鼓的紅爆竹,後來竟然做了大官。如今他的孫輩站在自己的麵前,眼角也有了歲月的磨痕。陶眠的寬慰起了作用,元鶴從自己的情緒中走出來,笑笑。“我聽師父說,師父有個習慣,每收一個弟子,就要先為他打一副棺材,以備不時之需……那現在我是不是也有了一個?”“徒弟還有這種要求?那我這做師父的當然得滿足。”陶眠一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