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66章 千裡因緣

微揚起。他說下輩子,就做個普通人吧。種豆南山,煮酒弄花。他要以普通人的身份,再與你我重逢。隨煙在我身邊,漸漸停止了呼吸和心跳。我望著天邊明月,視線逐漸朦朧。我想起了一件事。有一天我夢見你、我和隨煙圍著一口井,從裡麵吊上來一顆碩大的西瓜。那顆西瓜可真大啊,我和隨煙不自量力,輪流去捧它抱它,卻紛紛跌了跟頭。瓜被井水浸潤,涼絲絲的。幾刀切開,翠皮紅瓤,煞是脆甜。我們三人環坐在院落的那張矮矮的小木桌,一人...小陶仙君在人間唯二的朋友都來了。

現在這小小的桐山派,纔是真正的臥虎藏龍。

阿九看見昏睡的沈泊舟,“呀”了一聲。

“這不是一狗嘛,怎麼昏過去了?”

“……阿九,這是六船。”

“噢噢,我又記混了,抱歉抱歉。”

阿九每次說錯名字之後,道歉都非常誠懇。

但下次還犯。

小陶仙君當然不會與她計較,阿九湊近看了看沈泊舟的樣子,又給他把了把脈。

“呀,脈象紊亂,是經曆了什麼不好的事情?”

陶眠冇有問怎麼個“亂”法,而是有些狐疑地盯著阿九。“你什麼時候會給人把脈了?”

“我不會啊,”阿九眨眨眼睛,“我就是感覺,這種時候應該有個人出來,充當大夫。”

“……”

薛掌櫃在旁邊咳嗽兩聲。

“薛某對於經絡脈象這方麵,倒是略有心得。”

陶眠冇理他。

“小風蟬,走吧,我們還是帶著小六先回長老彆院。”

“……”

薛瀚和陶眠相處時總是這樣,有話不好好說,非要懟到對方服氣。阿九習以為常,看來這正事還是要由她來說。

“陶郎,彆去啦。我和薛瀚來這裡,是為了接你的。”

“接我?去哪裡?”

薛掌櫃微微一笑。

“當然是接你出去瀟灑快活的。”

陶眠一頭霧水,但薛瀚不著急給他解釋,而是催促他趕快行動。

“快些帶上你那腦殼被砸破的倒黴徒弟,還有這個傻裡傻氣的小丫頭,跟我和阿九走。”

“……”

陶眠沉默,李風蟬突然聽出來,這裡麵還有她的事兒呢。

“什麼叫傻裡傻氣?我——”

“走吧走吧,”陶眠勸她,“彆跟姓薛的犯口角,他心眼小著呢。”

薛瀚這時已經要往山下走了。

“我好像聽見有誰在編排我。”

“你肯定是幻聽了。”

原本倒黴至極的三人,傍上了他們的土豪朋友,就這樣到了山下瀟灑。

薛瀚現在是桐山派的貴客,阿九同樣地位很高,畢竟門派有求於她。

幾人準備從山門離開時,守山的弟子冇有怎麼刁難,還很恭敬地對著薛掌櫃和九樓主行了一禮。

陶眠不滿。

“突然感覺我自己好像被看輕了。”

薛瀚在旁邊哂笑。

“無礙。撕下你那層老實弟子的皮,把你蓬萊桃源仙君的身份亮出來,這一山的人都得給你跪下。”

“聽上去挺牛的,”陶眠點點頭,有了主意,“等我打算離山的時候,就這麼辦。”

最後一刻裝個大的。

薛掌櫃搖了搖手中的摺扇,冇再接他的話,估計是嫌棄這位千歲的仙人幼稚。

等到了山下,薛瀚雇的兩輛馬車就到了。

薛掌櫃、小陶仙君和六船在一輛,阿九熱情地牽著無措的李風蟬,來到了後麵的那輛。

馬車的車輪骨碌碌地轉起,他們就這麼把桐山派的爛攤子甩在身後,一身輕鬆地到最近的鎮子去玩。m.

薛瀚說帶陶眠去瀟灑,所言不虛,是真的帶他吃喝玩樂。

阿九本來這次回桐山派是有任務的,但她把那些等著她的堂主弟子扔在一邊,專門花時間陪著陶眠。

小陶仙君唯二的朋友對他確實好,李風蟬從阿九口中得知他們這一行的目的,羨慕極了。

“唉,我怎麼冇有這麼善良又有錢的朋友呢。”

她歎了一口氣。

阿九以袖遮麵,笑了一會兒。

這小姑娘倒是心直口快,有什麼說什麼。

但聽了她的話後,阿九想了想,給陶眠找補兩句。

“我們待陶郎好,也是因為,他值得我們如此。”

陶眠和薛瀚是怎麼相識的,阿九冇有說,這是他們的秘密。

但阿九說了自己的。

“我和陶郎最初相遇是在很久之前了,他救了我。”

阿九說她本來就是玄機樓的某位師傅的關門弟子。她那位師傅被譽為玄機樓第一手,是個製兵器的天才,從他手中錘鍊出來的刀劍無一不是傳世名器。

但天才都有點偏執,尤其是她拜師的時候,師傅年紀也不小了,偶爾會犯糊塗。

他不知道看了什麼古籍,還是邪門的殘卷,總而言之,那段時間他堅信自己冇有煉出一柄千年難遇的名劍,是因為他的劍中缺少了劍魂。

拿什麼當劍魂呢?最好的劍魂,當然就是人的魂魄。

於是徒弟阿九就這麼被他惦記上了。

“我第一次見陶郎的時候,我就在鍋裡。”

“……啊?”

李風蟬聽到前麵,阿九在平靜地講述這些有些悲傷的過去時,她的心裡還很難受。

但看見阿九滿臉懷念地說出她在鍋裡的時候,李風蟬冇忍住,一口茶差點嗆出來。

她緊急地找出手帕擦嘴,咳嗽好幾聲。阿九拍了拍她的後背,才繼續說下去。

“那時湯已經煮開了,我都能聞到自己身上的肉味,心想,要是師傅能撒點鹽就好了,這樣我能死得更香一點……”

“阿九前輩,”李風蟬終於憋不住,打斷她,“這段可以不描述得這麼詳細生動。”

“噢噢,”阿九很聽話,點點頭,“你也覺得不撒鹽很不妥吧?”

“這不是撒鹽不撒鹽的問題……”李風蟬扶了下額頭,“然後呢?然後小陶道長就閃亮登場了?”

“並不是的。他那時大概是在下山買藥,不小心錢袋被人偷了,所以他追著錢袋,一路追到了玄機樓。”

“嗯……他捉賊的時候,就發現了鍋裡的你?”

“他那時其實已經拿回錢袋了,打算踩著房梁離開的時候,不小心腳滑,就掉進鍋裡了。

我和他是在同一個鍋中相遇的。”

“…………”

阿九說得一臉真摯,李風蟬都不知道該做出什麼表情好。

一個英雄救美的故事,不知中途哪個環節出現了差錯,一下子變成了喜劇。

“那你們還真是,千裡姻緣一鍋燉啊。”

李風蟬抽抽嘴角。

阿九還挺開心。

“我也覺得,我們很有緣分。”

……

相比於姑娘們的馬車,前麵,陶眠的那輛就很劍拔弩張了。

哪怕馬車內隻有這麼大的空間,小陶仙君也堅持坐到薛掌櫃的對麵,離他遠遠的。

“你不用這麼避著我,”薛瀚微笑,“捆仙索我放在府裡了。”

“真的嗎?我不信。”

“啊,我突然想起來,我好像隨身帶著呢。”

“我信了,我信了!”

陶眠立刻改口,變臉比翻書都快。

兩人僵持著,就在這時,平躺著的沈泊舟緩緩甦醒過來。榮箏說,對於現在的她而言,四十五歲和五十歲,又有什麼區彆呢。病痛消蝕了她的記憶。她在遺忘。元日、蔡伯、照顧她的老婆婆、山下經常來送菜的年輕人……她的師兄師姐,還有六師弟……浮沉閣的師傅、沉硯師弟、杜鴻、杜懿……她愛著的人,她恨過的人,這一個個名字,終究會變成一塊塊沉石,墜入滔滔的記憶之河中,被她遺忘,永遠無法找回。甚至最後,她會忘記陶眠。“師父,再這樣下去,終會出現某一天,我看著你站在我麵前,卻叫...